序章 梦开始的地方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清晨,昏暗的卧室里超出常规的寂静被闹钟打破了。
睡得正香的少年不耐烦地拉上被子,试图与起床气共存亡。然而失败了。在无可奈何的五分钟过后,少年无可奈何地关掉了无可奈何的闹钟。
介绍一下,陆辰风,16岁,正在暑假中的准高中生;在同学眼里是个不务正业,没有朋友,怪里怪气,迷恋二次元的废人游戏宅。同时是个业余网络小说写手——其自称是中国未来第一批觉醒的轻小说作家。
探出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上午8点了。
“我已经睡过两个闹钟了是吗……”
辰风设的闹钟是早上6点,如果没关闭就会一个小时后再响起。
搔了搔蓬乱的头发,少年起身准备洗脸刷牙——
“————”
手机响了?
“谁啊,这个时候来电话……”
条件反射般发问的辰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不是父母就是妹妹,或者是推销的。像他这样没有朋友的死宅,可能会有其他人给他打电话么?
“喂?”
“哥,醒了?”
你看!
边苦笑着嘲讽自己,辰风走向卫生间洗漱。
“哥,最近新闻你看了吗。”
“嗯……”
辰风右手拿着牙刷清洁口腔,左手拿着毛巾放进脸盆,只用左肩和左脸夹着手机和妹妹通话,看上去蛮辛苦的。
“哥,你真的有在听吗?嘴里在嚼什么东西啊‘沙沙’的……”
“窝宰耍呀。”
“啊?”
“呸!”
辰风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我在刷牙!”
“哥,你不会才起吧?”
“不然呢?”
“……哥,作息不规律小心长不高……”
“要你管?!我1米7已经够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辰风的的确确是周围人中的小矮个——同龄人中,不少女生甚至都比他高一点,因此周围人几乎每天都要用身高来嘲笑他,这让他十分恼火也无可奈何。而且顺带提一句,其实辰风还没满1米7,准确来说是1米68或69。
“够了够了!你该不会专门打这个电话来监督我有没有按时作息吧?”
“当然不是了。哥,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那个。”
辰风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专家预测,今晚8:17左右将会发生大规模全球极光现象……预计将持续15至20分钟左右……这也将为专家组研究全球极光这种特殊景象提供充足机会和时间…………”
电视里呈现的是坐在演播厅里报道新闻的主持人。
哦,【那个】要来了啊。
——正午 新区某处商场内
川流不息的大门前,辰风如约到达约定的地点。
如果是平时,也许身为死宅的他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的邀约——虽然也没人会邀请他——更何况还是一个现充、人缘好、享尽父母宠爱的女孩子,那更加不可能了。
但是既然那个就要来了,窝在家里也只会面临停电导致的无所事事。
而且泡面也快吃完了……
辰风低着头,将脸深深地埋在鸭舌帽下,无视周围拥挤的人流胡思乱想着。
“呵呵,可真是热闹……一个一个三五成群的现充……这样一副吵闹的景象有什么好的……口口声声喊着平等繁荣,把人都骗到这一片巴掌大的土地上。结果呢?我还得为了以后的就业问题考虑上高中还是职校……”
微微抬起头,依然把脸藏在鸭舌帽下,少年睁开眼睛浏览了一眼过往的人群,
“瞧瞧这些有钱人神气的样子……花费高价购买低廉成本的过度宣传商品,还摆出不可一世的傻样,仗着口袋里有个一点钱就排挤穷人……”
他是这样看待世界的。
如果无缘无故即使是品性最恶劣的人也不会这样厌世——更何况根本不存在生来的品性这一说法。没有真正体会过孤独的人对这样的看法即使反对也没有资格指责。
世界总是这样的,多数派赞同的即为“真理”,少数反对的就会被冠上“异端邪说”的名义并被封杀……
“哥?你又在自言自语了?”
“啊?”
把辰风拉回现实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乌黑柔顺的长发,编制后成为精致而不繁琐的单马尾;长长的睫毛配上可爱的小酒窝,闪亮的眼眸好像会唱歌。
啊,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了。因为是眼前这世界上他唯一敢接受邀约的女孩子和他约定在这里见面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试图理解他的人;唯一没有完全否定他的人;和他有着无法斩断的联系的人;因血缘、约定、情感而始终相依相偎互相扶持的人……
“可这种连系还能持续多久呢……”
“哥,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辰风“再次”打量了一下许久未见的妹妹——的确许久没见了,已经快一年了。自从父母那次大吵过后,“家”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已经名存实亡了。老妈带着妹妹搬回老家去住了,这边也怄气不肯表态,就这样分居了两年,唯独过年那次双方算是同台出席,不过还是谁也不理谁。直到近几个星期,两边算是怄完气了,简单电话聊了一下老妈就同意搬回来了。
“所以该说是久别后的重逢吗?”
Ok,正式来介绍一下。陆雨扉,辰风的双胞胎妹妹,现充:【现实生活充实的人生赢家】,经过不懈努力考上了一中,未来估计也是轻松考上重点大学然后过上精彩人生。
辰风苦笑了笑,自己为什么不自量力地敢和这样的现充一起走在大街上,不怕被【现充光波】杀死吗?
“哥,能请你别无视我吗?从刚刚开始你就神神叨叨的,没发烧吧?”
“嗯……在你看来我也只是在发神经是吧……”
“对啊……”
雨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摆着手改口,
“不是不是!我是说,不理解只是世界观不同的结果……”
“呵……”
又是一声苦笑,
“妹妹,你很久没和我联系过了。”
“我,我也有自己的事的嘛……”
雨扉看上去十分地难堪,眼神飘忽着含糊地回答道。
果然啊……
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啊……
——同时 古运河旁
历史悠久的人工古运河畔,停着一辆高档的豪华轿车。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个耀眼的身影。
奶油般的银发,天使似的佳人。她叫安玖希,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新能源企业利安集团董事长的千金。与这称号相称的,是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大小姐风范。中德混血的基因赋予了她白种人的俊俏和黄种人的精致,可以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小希,这里就好了吗?要观赏极光还有更好的位置……”
“够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千金回绝了司机的提案,转身打开车门,
“小希,现在才中午啊?极光要等到晚上才会有啊……”
“我下车透透气,马上就回来的。”
小希尽力摆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轿车,走向阴暗的桥洞下……
那里坐着三五个衣着破烂的乞丐。
每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仿佛即将烂掉的水果一样,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瘫在地上。
他们都是失业游民。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自五湖四海的他们在这里甚至没有家人。抱着发财的志向他们来到这里闯荡,却因为经济危机被企业裁员,沦落到街头乞讨。
见到那银光闪耀的身影,他们眼中瞬间显现出一丝的光明:
“是小希!小希来了!”“真的是!好久没来了!”
一个个全都像饿极的野狼般朝着千金扑了过去。
试问,如果换作正常的千金大小姐,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
回答:当然是赶紧掏出包包里的防狼喷雾朝着这些人渣喷过去啦!
但可惜的是,小希,不是正常人。
“嗯、嗯,不好意思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们一眼……”
“没事没事!”“只要你还记得我们这些老员工就行了……带钱来了没有?”
小希依旧赔笑着回应流浪汉们,不过这时的笑比起在家的那种面具式微笑已经真实的多了。
是,她认识他们。
准确说,是他们先认识的她。
这里的流浪汉全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那就是利安集团的前员工。其中有一个甚至是从小希父亲创业时就追随的老伙计。可惜经济危机爆发,即使资历再老他们也不过是底层的员工。为了保证关键技术人员,裁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底层员工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对企业家来说这是必须的,不过对员工——对朋友来说是残忍的。
小希掏出了包里的一张张卡片,一张一张分发到流浪汉手里。
“这是够坐车回全国任何地方的万能交通卡……你们就拿这个各自回家去吧……还有这些……每个信封里有1000……对不起我只能取出来这么多了,本来我应该替爸爸付给你们最后两个月的工资的……”
小希的声音越说越小了,但老员工们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没事,那钱咱本来就没指望要……”
“什么狗屁没良心的垃圾公司,跟他们讲理那是白费功夫!”
“就是就是!”
小希的心被这话戳了一下,
“没有……爸爸他不是有意想这样的……实在是没办法……”
“没办法?!哈,那个良心被狗叼了的不就是贪那两个钱嘛!”
小希无法认同,父亲是慷慨大方又乐于助人的人,绝对不会为了区区几千元就把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员工赶走的。
“对了,你们其实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把工资要回来的呀!”
“打官司?哈哈哈,小姑娘也太天真了!”
流浪汉们全笑了起来,
“没钱你哪里打得赢官司?不花钱请个律师,不塞钱给法官,谁来管你农民工有没有拿到工资!”
“不是的!”
小希终于忍无可忍了,涨红着脸努力想要辩解,
“不是的……这社会还没黑暗到这个程度……而且现在污吏什么的现在也是在严查了……肯定会有清正廉洁的法官的……”
然而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小希受不了了。她转身打算离开这个阴暗的地方——
“诶诶,等一下,你就这样走了?”
手臂被拉住了。
“诶?我,我已经把车票、钱给你们了呀,你们接下来自己坐车回家就可以……”
“回家?干嘛要回去?”
拉住小希的流浪汉摆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反问道,
“回家继续当农民?当穷人?开什么玩笑!我们出来是来发财的!!”
不知何时,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小希的脖子上。
“什!”
不等小希反应,柔弱的大小姐就已经被制服住了。
“好!搞到手了!”“你小声点,别钱拿到手又被条子逮去了。”
两个人给小希捆绑堵嘴的时候,剩下的人则在桥下把风。
“好嘞!那这一下子五十万就到手了!”
领头的那个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
功绩”。
而此时被绑地严实的小希除了绝望再无任何感想。
这就是她信任的“老伙计”。
这就是一遍一遍伤得她遍体鳞伤的世界。
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性。
啊啊,这个世界到底要出格到什么程度才可以罢休啊。
这样的世界存在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究竟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这个令人心寒的世界啊。
泪水顺着她纯净的脸颊滑落……
“警察同志!就是他们!绑匪在这里!”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警笛……
“什么?!”“条子怎么来了?”“快跑快跑!”
然而不等他们跑路,一个肤色黝黑,体型健壮,身高1米8,身着警服的男子就冲了过来,二话没说先撂倒了拿着小刀的流浪汉——那流浪汉兴许是被警察吓到了,男子都冲到他面前了才哆哆嗦嗦地想起小希,结果还没把小希当人质,就已经被男子先手制服了。
其余的流浪汉见状纷纷抱头鼠窜,只留下被按在地上的领头羊和五花大绑的小希。
又是一个年轻的“警官”走了过来。不过不同于刚刚健壮粗狂的那位,这位“警官”英俊到让人怀疑是哪个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仿佛伴随着花瓣飘落的英俊美少年解开了小希的捆绑,
“哈,还真是巧啊安玖希小姐。我正巧在这附近执勤没想到您遇到这样的事情。”
等一等,这个声音是……
挣脱束缚的小希急忙回头一看——
“周逸?!”
“嗯,正是鄙人。”
“你哪里偷来的警服?!跟我同年的去伪装警察就不怕被拉去喝茶吗?”
没错,这里英雄救美的美少年名为周逸,小希同学兼青梅竹马,花花公子,是个【狡猾腹黑的欺诈师】。
那么那个大汉也就是……
小希抬头看了看……
“曹忠奎……”
曹忠奎,小希同学,周逸的死党兼大哥。
接着小希又意识到了刚刚喊的那个男声也很耳熟……
“陈信瑞?”
“没错!猜对了!”
大喊着从桥后现身的是肤色同样略显黝黑的黑胖。陈信瑞,智商情商都不是很高但是老实忠厚的典型胖子。
看到三个人排着队站在小希面前一脸笑容,小希终于忍不住要表达她【由衷的谢意】了:
“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而周逸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问道:
“干嘛?当然是拯救*大无脑的千金大小姐安玖希啦?”
这时忠奎摆出了一个“差不多够了”的手势,打断了周逸。
“好了,可以了,人没事,打电话去吧。”
大哥话都说到这了,周逸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掏出了手机,拨打给真正的警察。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希揉了揉勒红的手腕,继续发问道,忠奎摆了摆手,
“自己可以理解了吧,用不着我说了。”
嗯,大致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三人知道自己会被绑架,提前买好了类似警服的衣服,然后录制了一端警车鸣笛的录音。到了这里以后让信瑞假装路人大喊,再让最强壮的忠奎冲过来,最后周逸过来耍个帅……?哈?
“等等,你们怎么……”
“怎么知道你会被绑架?不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吗?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一个星期了吗?”
如同读心一般的抢答,周逸指谪出小希自己都没发现的事实,
“一开始我以为是尾行痴汉,但是想想不可能,仅仅如此不可能一路跟到家门口,所以我就托人去反跟踪了一下,居然发现这些人渣和晨章有联系。”
“晨章?那个房地产公司?那跟绑架我有什么关系?”
周逸一拍额头表示算是服了你了,耐心地继续解释:
“麻烦大小姐把用来发育那里的营养转移一点来增加一点智力——因为地权问题和利安闹得天翻地覆的公司老总,和一天到晚跟踪利安千金的流浪汉接触,你觉得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呃……”
好吧,有道理。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算出来的。”
“算?”
“因为是我也会选择这么做。”
周逸露出了经典的诡笑:
“收买你信任的流浪汉、前员工;因为今天【那个】要来了,耐不住寂寞的你一定会出来看极光;选择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出去四处寻找不如在你必定经过的地方守你……”
“可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一定会来这里,而且这里也不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可你还不是来了吗?”
周逸的笑意更浓了,
“为什么中午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来这个没人关注的运河旁边呢?”
“为……为什么……因为……愧疚……罪恶感?”
小希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而朦胧中得到的答案让她感到恐惧——自己的心思被别人完全预料到,而眼前的美少年更是将预料到自己的人的心思也预料到了。
她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
“现在知道我这个护花使者考虑地有多周全了吧,作为报酬,请给疲惫的护花使者一个安抚劳累的香吻……”
“谁会愿意吻你啊!!!智障吗?!?!”
——20:07 距离全球性极光来临还有10分钟
夜,如期而至。
盛夏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但在夕阳坠下地平线的一瞬间,天空瞬间成为了星星、月亮、愿望和希望的池塘。
“向流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
“观测星象,就能预知未来。”
不论是哪个,都以一个大前提为标准:世界是美好的、可控的,如人们幻想中一样有趣的。
然而事实,世界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美好。
“如果向流星许愿,真的能成真的话,世界上该少多少痛苦、酸涩、绝望、仇恨和黑暗啊。”
俾斯麦这样想着。
——20:12 距离全球性极光来临还有5分钟
运河边,星空下,沐浴着荡涤灵魂的月光。
少年踢着石子仰望星空——他不是想看极光,更没心情看星星月亮。只是无谓地仰着头,想找寻漆黑夜空中一丝希望的光芒。
被孤立、被排挤、被歧视、被误解。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毫无留恋。也许在这里纵身一跃,沦为运河底的冤魂,说不定还能被世人记住。
因为【那个】即将到来,全城已经进入了完全停电的状态。
路边没有一盏路灯,正如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盏照亮他满心疑惑的灯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运河边游走。
在漆黑一片的迷雾中寻找。
只求一个归宿。只求一个知己。只求能被他人理解。
这样的寻找最后被他认定为毫无意义。
“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烂最臭的奇葩。”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便义无反顾地沉沦为了别人眼中真正的败类。
直到那道银发碧眼的闪光的出现——
“为什么,看不到一点光呢……”
——20:14 距离全球性极光来临还有3分钟
没有任何依据,纯粹是心底直接反馈的感触。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那种发自内心的触动,仿佛敲响了尘封已久的古钟。深埋记忆深处的,那个真实的自己,打破了名为“世俗”的封印,冲破一切障碍,再次显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真实存在的感觉了。
要打开吗?
要打开为了保护遍体鳞伤的心而上的心锁吗?
辰风看向触动自己心的少女。
尚未散去的震撼再次袭来——
她是那样的美……
用天仙来形容也是贬低了她……
硬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世界第一无二的奇迹吧。
“咔嚓”
锁,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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